海棠文学网专案，获利巨大，三位当事人均获缓刑

（内网案号：2024（刑）第0292号 | 2024（刑）第0314号 | 2024（刑）第0315号 ）

导读

2024年8月，一位海棠的太太（在耽美圈，“产粮”就是创作者写文，画图或者制作其他形式的作品，而粉丝或者读者去欣赏这些作品就称为“吃粮”，因此，出于对作者的尊敬于喜爱，粉丝会亲切地称呼作者为“太太”，而“耽美”则是指男男之间的情感互动）联系到我们，说是自己的案件到了检察院，需要专门打淫秽色情案件的律师，但是自己经济情况比较窘迫，靠着写文好不容易攒了一些钱，还不够退赃退赔的，希望我们能够在费用上稍微放宽一些，看到对方年纪比较小，还是自己出委托费用，我们也能够理解，就不按阶段委托，先阅卷一次，确实有能做的辩护工作，有希望减轻处罚，我们再继续委托。

淫秽物品的案件我们办过很多，但主要是淫秽漫画和淫秽视频的案件，小说还没接触过，这类案件都有一个共性，就是警官在提取淫秽内容的时候，往往会对淫秽和非淫秽内容不加区分地认定进来，毕竟网站里面数量巨大，动辄几千几万个文件，也不能指望警官一个个去区分。

基于以往的办案经验，我们抱着“能有多复杂”的心态接下了委托，可没想到，这个案件帮我们打开了新的视野，光是案件的一些基本概念，特别是亚文化的相关内容，我们都花了不少精力去理解，案件所涉及的创作内容也颇具新意，作为辩护人，不了解案件背景，是无法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去开展辩护工作的，辩护工作最忌讳的就是，案件办完了，自己还是个局外人，很多律师办多了，麻木了，看起来经验丰富了，实际上，是离案件更远了。

做好委托手续之后，我们主动联系绩溪检察院，询问能否异地推送阅卷（B地律师申请A地检察院把案卷推送到B地检察院，然后B地律师到B地检察院线下拷贝案卷），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很顺利，一天之内就把案卷拿到了，绩溪的办事效率确实没得说。

拿到案卷后，我们先是进行了一次系统性的阅卷（阅卷，在刑事辩护中，是指律师查阅卷宗，归纳案情，总结辩护要点，确定下一步的工作计划），根据阅卷的情况，我们主要梳理了三个方向的辩护思路，**第一个是淫秽物品数量的辩护，第二个是淫秽物品获利的辩护，**第三个是认罪认罚、从犯、初犯偶犯等俗称三板斧的辩护。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句话，但是真要去做有理有据的数量和获利金额辩护，需要律师深入投入大量的时间去熟悉了解淫秽作品，与视频和图片不同，小说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淫秽不淫秽的。

淫秽物品数量的辩护

我们拿到案卷材料后，针对其中用于指控的客观证据，我们拿出来跟这位太太核实，她表示其中约稿文部分是有大量的非淫秽文章的，但是被一起认定成了淫秽物品。

了解情况后，我们非常重视，毕竟当事人才是最好的辩护人，案情到底怎么样，当事人最了解，当事人的辩解，往往就是案件的关键点。于是，我们针对她提出异议的文章，一一去排查核实，发现确实存在非淫秽的文章。

但是，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新的问题，淫秽小说的认定，到底什么算淫秽，什么算非淫秽。根据现有的公安据以认定的两个规定，《关于惩治走私、制作、贩卖、传播淫秽物品的犯罪分子的决定》、《关于认定淫秽及色情出版物的暂行规定》，去说明我们的作品不淫秽，似乎太过无力。于是我们又去找了目前针对同人小说是否淫秽的主流认定标准，即“晋江脖子以下不能写”这个标准（这个是晋江文学城为遵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，维护平台内容规范制定的整改政策，为了规避风险，会要求作者在细节描写上“写到为止”，或者以暗示或留白的手法去处理。因此有了脖子以下不能写这个说法），按照这个标准，我们去把太太的约稿文一部部地全部看了一遍，根据是否描写脖子以下内容，制作了一个淫秽/非淫秽的表格，作为我们淫秽物品数量辩护的标准。

此外，其实还有一个问题，上下两部能不能认定为一个作品。对于这个事情争议其实比较大，作为辩护人，我们也要把这个意见递交上去。经过我们的逐一阅读，我们还是认为这位太太的上下两部，衔接性非常紧，时间上高度连贯，整体结构规划一致，设定、人物上都没有进行变动，既然将其作为作品去认定，就不能完全脱离作者自以为是地去理解作品，因此，对于其中衔接非常紧密的上下两部作品，我们还是在法律意见书中详细论述了认定为一部作品的理由。

淫秽章节与获利的辩护

这一点的辩护非常关键，因为这位太太的小说里面其实是有大量的清水章节，但是仍然需要付费结算，对于这部分获利，如果辩护人不介入逐个剔除，大概率就是笼统模糊地认定了。站在检察官的角度去考虑，实际上，我们去剔除也不是完全有道理，清水章节穿插在淫秽章节中间，解锁一个清水章节，也可以认定为是解锁后续淫秽章节的调解。

我们在提出任何一个辩护观点的时候，就像民法上的请求与抗辩，要考虑到对方的想法，才能去进行一个完整的辩护。因此，我们还是要回归的作品本身去，作品怎么去理解，怎么去认定，都是建立在对作品本身的掌握上，小说这个载体与图片、视频有根本性的区别，小说有叙述有描写有对话，它的“情色”或“暴力”元素并不像视频或图片那样直观，而是包含了大量的渲染和塑造，认定清水章节能不能作为淫秽作品的整体，去把该章节的获利认定进去，还是需要综合上下文、创作意图，文章解锁的顺序，跨序解锁的必要性等条件去综合考量，不能仅凭一两个露骨的描述去进行绝对化的概括。

当然，对于读者而言，文字作品给了足够的想象空间，但我们把这个想象空间也纳入刑法的考量，其实明显不合理的，毕竟它或许只是是警官的想象空间。

最后，我们还是以章节、淫秽性为基础去制作了一张表格，同时附带排除的说理，去降低当事人的获利，最终也是争取到了30-40%的获利剔除。

以下为辩护意见摘取内容：

辩护人根据已提取的章节数量进行分类，统计如下：

辩护人根据收费淫秽章节数量进行分类，统计如下：

辩护人根据未提取的章节数量进行分类，统计如下：

情节辩护

这一部分的辩护被很多人成为三板斧律师辩护内容，实际上我们也承认就是这么回事。但是关于从犯的认定上，还是值得一说，我们认为，海棠文学网的管理员、编辑，是相当可恶的，这些作者的可谴责性远远低于网站方。这些太太大多是很年轻的女生，很多还在上学，或者刚考上公务员、教师、其他编制，网站方毫无疑问是提供了大量的线索给警方的，或者说为了盈利，去放任、推动作者的落网进度。

我们的这位当事人是海棠文学网的签约作者，文章需要受到海棠的审核、管理，甚至签署立了《海棠文学网电子版权出版权授受合约书》，“甲方应于签约之前给予乙方签约作品大纲，并在得到乙方审查通过后，保证会依照大纲完成后续情节，直到签约作品完结。合约生效日起，甲方须停止发表付费文章在除乙方外的任何网站中。”。作者无权去决定自己的作品收费多少，只能按照每篇的付费章节购买数，上传章节总字数去计算，简而言之，没有任何主导权。

毫无疑问的是，这个案件的当事人在我们办理的所有案件中，可以说是态度最好的，她们或许不懂法，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犯罪，或者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判的这么重，但是从始至终地积极认罪。

关于当事人的家庭条件，我们也和检察官很积极地去沟通，检察官表示她的获利金额很大，我们在绩溪等了一整天，到了下午，检察官来大厅，告诉我们，可以缓刑。

案件办理过程中，这位太太尽管打心底里完全接受不了成为犯罪嫌疑人的事实，但还是对我们的辩护工作表示理解，并后续把我们推荐给了其他同案的海棠太太。

最终，我们代理的三个当事人均以缓刑处理（其中一人代理到一审公诉阶段，剩余二人代理到一审审理阶段）

处理结果

作者A：2021年开始，注册成为小说作者，在海棠网发布淫秽小说，获利与网站55分成，共计上线32部小说，经鉴定有26部为淫秽作品，非法获利12万。判处有期徒刑3年，缓刑3年

作者B：2021年5月，注册成为海棠网小说作者，获利与网站55分成，至2024年7月，共创作小说8部，非法获利27万。判处有期徒刑3年，缓刑4年半一审判决书（倪璐）.pdf

作者C：2019年7月，注册成为海棠网小说作者，收益与网站55分成，至2024年7月，共创作小说27部，非法获利43万。判处有期徒刑3年，缓刑4年一审判决书（陆金香）.pdf